泰来桥堍的“卖布”姑娘

麻雀嘴

泰来桥堍的“卖布”姑娘

2024-10-17 作者:徐佑永


编者按：本报于9月25日刊登了吴江原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徐佑永撰写的《“包司令”和他的石灰窑——战斗在吴江解放前的故事》一文，该文面世后，引起了吴江文史界的强烈反响。今日，本报刊发作者的另一篇文章，讲述了《包》文中提到的中共澄锡虞工委政治交通员许丽娟的故事，以飨读者。

1948年初，中共澄锡虞工委书记赵建平调工委政治交通员许丽娟到吴江工作。许丽娟到同里镇后，租住在镇上僻静处的凌家廊下的凌翔云、柳彩华家的三间杂物间。该住房位置较好，东边有小河，西边是棺材屋，离后门又很近，十分便于开展秘密工作。

许丽娟化名钱桂仙，以卖零头布和针线等小商品为掩护。布摊就摆在闹市区的泰来桥堍车家四方楼茶馆店门口，她一身土布大襟，活灵灵一位水乡闺女的模样。

茶馆店的老板车子权，是国民党同里镇自卫队的排长，抗战时当过巡官。老板娘周桂英见钱桂仙口齿伶俐，会做买卖，自己又没女儿，非要认她做干女儿不可。许为此向领导作了汇报，获得组织批准后，桂仙便认了周桂英为干娘。她利用车的社会地位作掩护，通过来茶馆喝茶的农民，一边做生意，一边熟悉群众，为开展革命工作作准备。

在此之前，中共华中十地委作出了开辟苏南淀山湖地区工作的决定，并指定中共澄锡虞工委委员兼组织部长焦康寿为开辟工作的负责人。这项工作以吴江县为立足点，开辟工作主要在吴江县境内展开。

1947年初，随新四军北撤的干部开始渡江南下。是年2月，原无锡梅北区区长吴明和妻子范青从苏北派回，来吴江县松陵镇的航前街住下。吴明化名吴春生，以中医职业为掩护，在盛家厍“鸿济堂药店”站稳脚跟。同期，焦康寿和陈秀中夫妇也来到同里镇，租住陈开基的房子，以布商职业为掩护，负责领导吴江开辟区的工作。其间，澄锡虞工委曾派许丽娟来同里给焦送过信。

1948年3月，中共华中工委来令，要中共华中十地委常委兼武装部长包厚昌回苏中解放区工作。在苏州中心桥北岸4号许丽娟原先的住所，也是工委临时的办公地点，澄锡虞工委书记赵建平向许丽娟下达命令，要她立即把紧急信件送到吴江县城包厚昌处，并明确要求：既要想办法让包能马上离开吴江，又要让周围群众不起疑，还必须保证老包的安全。许为完成这个任务，反复考虑，决定采用“报丧”的办法来完成。

她腰缠两条白布，来到东门航前街渔牧公司内宅，哭喊着对包说：“大哥，阿爸去世了，家里等着你回去料理丧事啊！”许与包进入里屋，许从衣服里层拿出信件递给包，并悄声说：“赵建平让我带信给你，上级要你马上离开吴江去华中。”包随即去窑上看望了工人，并对工作作了安排。临行时，一些邻居闻讯前来送行，好几家还送来了白份钱，以示吊唁。人们目送“周老板”和他的“妹妹”远去，他俩则径直赶到苏州娄门北张巷的工委联络站。

与此同时，吴江工作由澄锡虞工委委员、沙洲县工委书记朱帆负责领导。其间，许丽娟的工作重点转移去了同里农村。她背着布包，天天去钱家厍、胡屯港等地卖零头布，她走村串户，活动范围不断扩大。她还到金家坝、屯村一带，串联前村后村的青年农民谈家常，宣传革命形势，和群众的关系搞得很好，结识了一批进步的青年农民。她先后培养发展了朱斌、杨秀云、俞锦林、倪妙珍等4人入党。她还去屯村管家浜，与王彦萍（郭泉生）培养发展、吴剑清（吴大根）负责联系的管富达、钱川东、管振威、管勤荣等4名党员一起，搜集情报，活动在散落的农户中，和农民群众交朋友，沟通感情，培养积极分子；组织群众，反对交租、抓丁，反对苛捐杂税、高利贷剥削；和群众一起认地形，熟悉附近村庄的河网地形，以备武工活动开始后的秘密宿营和转移。

为抓紧时间在吴江开展武工斗争，澄锡虞工委书记直接布置给许丽娟运枪的任务。有两支驳壳枪要她去取，送到三里桥石灰窑。这项工作危险性较大，因为要经过两个市县的几道敌人封锁线和关卡。许欣然接受了任务，她从无锡长安桥石舍乡四二房巷顾廷根书记兼交通站长处取到了枪，经过无锡西门外前宋巷333号交通站，上火车，乘轮船，途中曾遭人怀疑，二次遭敌人追踪盯梢，她沉着冷静，溜出包围圈脱险。到苏州后，许丽娟雇了辆黄包车，来到盘门大街粪行徐若浓联络点。许与徐乘船一起奋力摇橹，把枪顺利送到三里桥石灰窑，交到窑上的“账房先生”、党员张根生的手里。

此时，解放大军已以雷霆万钧之势逼近长江，国民党政府政令失效，各种反动势力预感末日来临作最后挣扎，土匪骚扰，治安混乱，人心惶惶。工委及时从苏北运来一批《新华日报》，上面刊载有毛主席关于开始全国大反攻的文章，还有我军节节胜利的传单。许丽娟与吴江乡师的杨秀云等几名进步学生，夜间在吴江县城张贴传单。传单起到了安定民众情绪和警告敌人的目的。

1949年2月，澄锡虞工委调苏锡工委负责人吴苏由苏州秘密来到同里，来吴江领导工作。当时同里镇上风声鹤唳，草木皆兵，区公所常常派人半夜敲门查户口。吴苏又没有身份证，为应付突发事件，许丽娟和吴苏商定，对外以未婚夫妻相称。有人盘问，则说因桂仙胃病发作，吴苏急于来探望，忘了带身份证。当晚下半夜，果然来查户口了，尽管许据理力争，吴苏还是被带走了。许连夜赶到干娘周桂英处哭诉，干娘被哭得动了情，跌跌撞撞赶到区公所，要求放人。区公所坚持要拿身份证取保，周桂英非常恼火，说自己拼了老命也要把干女婿保出来。下午干娘陪桂仙再到区公所，经过一番唇枪舌剑，终于使区长同意取保放人。出来后，许陪吴苏抄小路赶到西栅轮船码头，赶上了开往苏州的最后一班轮船，吴安全地前往苏州卫道观前2号的工委联络站。许自己则立即回到住所，把几件衣服用水浸湿，用竹竿晾在院子里，把屋门大开，做好假象，然后迅速转移，辗转去许家桥梅北糖梗上工委联络点。

1949年4月22日，解放军渡江的前一天，工委又交给许丽娟一项任务，要她把和解放吴江的解放军接头等事宜，迅速通知朱帆和吴明，并要她两天内必须返回。许丽娟身藏秘密信件，立即从无锡北面斗山的一个村子出发，经东亭，到无锡东门一位同志家化了妆，换了衣服。此时，车站客车已停开，只有败退下来的国民党兵在抢着往几节敞篷军用火车上挤，他们倒背着枪，骂骂咧咧，伤兵则在大喊大叫，都拥挤着要往上海赶。许丽娟穿着旗袍，大模大样地要上这趟敞篷军用火车，却被一军官拦住，许就诈称自己是马步芳的妹妹（因她父亲曾给马的母亲当过炊事员，知道马母在上海的地址）。她成功上了军车，被挤在火车头上。

车开开停停，勉强到了浒墅关，许装作到麦田方便就溜了。她在浒墅关上塘青竹桥弄口联络点吃了饭，换了装，一身乡下农妇打扮。路上不时碰上一伙伙败兵，他们要拉她领路。许就装聋作哑，指耳朵摇头，不理不睬。在闯过多道关卡封锁线，直奔苏州盘门后，此刻汽车和轮船都已停开了，许连夜赶到大粪行，找到徐若浓。她把装着绝密信件的火柴盒交给他，要他今晚一定把这个火柴盒送到吴江，并动情地说：“为吴江送信，这也算是我最后一次为吴江人民服务啊！”

徐若浓摇着船往吴江送信去了，许丽娟站在河边，望着若浓的船渐渐远去……此时天边已扯破了裹着它的黑幕，远处的雄鸡开始鸣啼了。

随即，许丽娟连夜赶往无锡，她钻到路边草棚里，从锅底抓一把烟灰往脸上抹，把衣服撕破，头发弄乱，装疯卖傻地赶路。嘴上胡言乱语，心里说不出的快乐，脚上有使不完的劲。赶到许家桥时，同志们见她回来了，高兴地把她托举起来，高喊：“丽娟回来了！”此后，许丽娟跟着工委长期在无锡参加革命工作，后调往辽宁。

20世纪80年代初期，中共吴江县委曾邀请时任辽宁省新华印刷厂党委常委、纪委书记的许丽娟来吴江参加党史座谈会，相关同志还陪同她去同里探望了当年的乡亲们。许看望了凌家大嫂柳彩华，看望了老干娘周桂英，两人亲热拥抱，泪流满面。许此时才得知，那天她走后，镇上的自卫队就去车家追问她和吴苏的去向，还说是车家放走了共产党，车子权为之曾一度被关押。

历史的车轮已滚过75个春秋，同里泰来桥下的河水依然静静地流着，它那潺潺的水声，仿佛在追溯当年那段逝去的岁月，宛如在叙说桥堍那“卖布”姑娘的传奇故事……

图1为许丽娟在建国初期。

图2为20世纪80年代初，许丽娟到同里探望干娘和房东。

图3为20世纪80年代初，中共澄锡虞工委系统在吴江战斗过的老同志合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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