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寻根震泽
周伟虎
与苏州籍著名漫画家范其恢老先生结缘网狮园,成为忘年之交、忘形之交,这已是去年的故事了。我们不仅是“网”友,还是“微”友。今年开工第一天,老家文体中心的公众号——震泽文化,将我在《常有一丝牵挂在震泽》中的征文——《那一碗“瘦八斤”》推出,我转发至朋友圈。中午时分,范老发来微信:“年前去了趟震泽寻根,我1937年居家逃难到震泽,生在震泽的油瓶港。想来和你是同乡啊!”与范老交往了年把,知道他是地道的苏州人,却第一次听说他出生在震泽。惊讶之余,拨通了范老的电话。范老说:曾在他爷爷的一本日记中,看到过自己的生平,但这书也就眼前一晃,再也没见过。年前一场极端寒冷天气,楼上人家水管冻裂,水渗到他家,在抢救书房时,又看到了爷爷留下的日记,终于可以确认自己的出生了。出于好奇,我想看看范老他爷爷留下的书。于是,我们又相约网狮园,次日上午见面。
范老将每天聚于网狮园的一圈朋友,戏称为“网友”。当我在网狮园寻着他时,范老正在指导一小“网友”画画。见我如约而至,范老赶紧要从小包包里掏那书,我制止了:不急,不急。等小丫头的工笔画差不多了,我随范老走进了冷泉亭。“网友”、古建筑专家杨耿,正义务为游客讲解着冷泉半亭:震泽师俭堂里的半亭,则是整个苏州园林中最角别的,啥时吾还得带把尺子实地去量一下;“网友”、摄影家高榴松正在取景……见范老带了个陌生人进来,大家不约而同围拢了过来,范老给彼此作了介绍后,小心翼翼地从挎包里拿出一本早已泛了黄的牛皮纸封面的书——《劫后鳞爪录——古暨阳范重光蕴深氏初稿》。这楷书,工整得让人不忍触摸。范老将书翻至中间,一行行竖排蝇头小楷,跃入眼帘:
民国二十五年初,卢沟桥事变发生。越一年,沪渎人心日行浮动,苏桓眷属时切殷忧,为避免敌机侵袭起见,全家人口乃于八月九日徙居吴江县属之震泽镇。潘家扇(在震泽北栅)与施家厂(在震泽西栅)取次,妻孥寄一椽,更向花山头(在震泽后街之前面)赁庐三迁,草草月三元。家既移震,初居潘家扇龚宅,继居施家厂徐宅,又居花山头吴宅,前后三迁计共三月。
一枝差幸雀巢稳,五夜方虞虫梦惊,忽听市民呼寇至,再随故友举家行。
敌寇犯震之前三日,时近夜分。民间均已就寝,忽闻市上有人高呼日军已到,因此,四栅人家从睡梦中惊醒,扶老携幼踉跄偕逃,达旦连宵,途为之塞。越两日,余因风声愈恶,乃亦带同家属,由大东天乡长陈咏呈领导,避地油瓶港,暂住徐和尚家中。
橹声忽共枪声作,眷属闻惊尽失常。约略舟行将一九,前头道是钵头漾。
十一月十八日,儿媳瑞麟在油瓶港举一丁,时方渴望中原及早恢复,故取名“其恢”。
如此看来,范老血地震泽已确切无误。只是“油瓶港”,我虽生养于兹,却也摸不着头脑。好在熟识老家文体中心曹主任,她在询问了有关人员后断定:“油瓶港”乃我“厚明港”之方言乡音。而范老的故事似乎还没完:在日本鬼子的枪炮声中,母亲怀着他一路逃难,受了惊吓,生下他就没了奶水。爷爷只好在当地找了个奶娘,贴奶给人家。而奶娘她自己的儿子,都已能满地跑了,奶水自然已到奶根,婆婆因此就不乐意继续贴奶。令人难以置信的是,奶娘居然不顾婆婆反对,毅然决然地抱起他,撑起一叶扁舟,从“油瓶港”穿越太湖连夜摇到东山,找到了正在此避难的他的家人,继续喂养他。抗战胜利后,奶娘还专程来苏州看望过他,爷爷特地领了他和奶娘,到照相馆拍了张合照。而这张合照,他至今还保存着。
说完,我俩不约而同相视一笑,像个孩童似地心领神会,转身去了范老家。范老如数家珍,将儿时相册一本本搬来,将照片一张张地翻给我看,直到最后,才把他和奶娘的合影放在我面前:苏州见了一面后,奶娘再也没有见过,不知何故,杳无音讯。也不知她是否还有后人在、在哪儿?生活的还好吗?我还可用自己的画笔能为奶娘或她的后人做些什么?年初,我与老伴还特意去震泽寻根。昔我往也,印象稀稀;今我来思,雨雪霏霏。八十年过去了,故乡早已天翻地覆。羔羊跪乳,乌鸦反哺,我奶娘今何在?我根何在?我又能去哪寻根?……说到奶娘、谈起寻根,范老举目窗外,似乎在向远方搜寻着什么。我不愿去打乱范老的思绪,默默翻阅着他爷爷留下的篇篇日记,翻拍着范老与他奶娘的合影,期许着能为这新认的同乡,从蛛丝马迹中寻出点线索……
寻根震泽,根又在哪儿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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