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项王公园的冬日叙事》
前几日,闲来无事我骑着小电驴去城北大桥,探访项王公园。这座桥已立在苕溪之上约二三十年,昔日窄窄的水泥桥早换了模样,化作一座钢结构大桥,仅两座桥墩便撑起整座桥身,桥左右二边是长长的廊亭,供游人休息,项王公园,那座仿古城楼巍峨矗立,飞檐翘角在冬阳下泛着沉稳的光。
穿过城楼的圆拱门,青铜铸就的项王立马雕塑便撞入眼帘。他左手紧握长戟,右手勒住马缰,战袍下摆被风掀起,仿佛仍在乌江畔猎猎作响,眉宇间的刚烈与悲怆,凝住了千年前的那份孤勇。
走完城楼圆拱门西侧的银杏林,早已铺就一片金黄。叶片像被阳光镀了层金,风过时簌簌飘落,铺在地上如碎金满地。林边长廊传来悠扬的笛声,一位银发老者闭着眼,手指在竹笛上翻飞如蝶,《梁祝》的旋律裹着暖意,与银杏叶一同轻舞。
忽然,一段熟悉的歌声漫过来——《世上只有妈妈好》。循声望去,一位身穿白绒线衣的妇人双手正牵着个少年慢慢晃。少年约莫十几岁,妇人说已十八岁啦,只因得了脑瘫成了这付模样,头歪着眼神有些呆滞,嘴角挂着浅浅的涎水,可当妇人哼到"投进妈妈的怀抱"时,他忽然咧嘴笑了,目光掠过枝头的黄叶,像有星辰轻轻闪烁。妇人连忙掏出餐巾纸给他擦嘴,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瓷。
坐在城北大桥的廊亭里,能感觉到钢结构桥身传来的轻微震颤,那是游人和自行车驶过的脉搏。桥下左右二边四个水泥墩子稳稳扎在水里,如定海神针,守着苕溪千年不息的流淌。南岸那栋写着"CRRC"的白色建筑,我虽不识其名,却见窗玻璃映着流云,倒也与对岸的项王城楼相映成趣。河边石缝里,几株构树倔强地舒展着带刺的叶,根系在混凝土缝隙里蜿蜒盘错,像在悄悄诉说:生命从不会被绝境困住。
长廊里,一对父子的对话勾住了我的耳朵。六岁男孩仰着小脸,指着项王雕塑问:"爸爸,项羽为什么要自杀呀?"父亲摩挲着他的头,想了想说:"因为他输给了刘邦,就像你学骑车时摔了跤。"男孩急了,小眉头皱成个疙瘩:"那他为什么不爬起来再试一次?"父亲笑了,眼底漾着温柔:"有时候呀,人会被自己的骄傲绊倒,就很难再站起来了。"话音刚落,男孩忽然说想要跑步,接着绕着隔离带跑起来,蓝色羽绒服的帽子在风里翻飞,像只胖乎乎的企鹅,把冬日的冷清都撞散了几分。
日头爬到头顶时,我在长廊里闭目养神。阳光穿过廊柱的间隙,在地上织出金色的网,暖得人心里发酥。骑上小电驴返程时,后视镜里的项王雕塑静静立着,仿佛在目送每个过客。这座公园就像本摊开的书,历史的厚重与现实的鲜活在字里行间交织,生命的坚韧与时光的从容地低语,正如桥下的苕溪,永远在流淌,永远在诉说。







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