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若要桑树好,桑地不见草。”这句吴语话的,正是养蚕人家的根本理儿。
从前,震泽乡寺港村沈家有个媳妇叫卞金娜,自打嫁过来,总嫌养蚕这副业太熬人。每日采够两筐桑叶便回家歇着,从不肯扛着锄头进桑园除杂草。别家桑树枝繁叶茂、叶片油亮,她家桑园却像铺了层乱蓬蓬的绿毯,黄瘦的桑叶在杂草丛里躲躲闪闪,没半点精神。更懒的是,垦泥刨土、把桑树枝压进泥里再用木桩固定的粗活,她不肯沾手;挖沟渠防桑根腐烂的细活,就更别提了。连蚕室里堆得发了霉的蚕沙,她也懒得运去桑园当肥料。村民们见了都摇头:“这哪是养蚕,分明是养草!”
秋收时节,金娜的蚕茧又小又薄,缫丝工见了都皱眉头,说丝线动不动就断。她坐在门槛上嚼着桑葚,眼瞅着隔壁阿婆用草绳捆蚕茧——那些茧子白得像初雪,在太阳下泛着珍珠似的光。正瞧着,阿婆的孙子跑过来喊:“奶奶,巧珍阿姨又送新蚕种来啦!”这话像根细刺,扎得金娜心里发紧。 那年冬天格外地冷,金娜的蚕房还遭了霉病。蚕宝宝啃不动被杂草抢了养分的桑叶,饿得上蹿下跳,吐出的丝细得像蛛丝。雪上加霜的是,腐烂的蚕沙引来了老鼠,一夜就咬破了几十个蚕茧。金娜急得直跺脚,这时隔壁阿婆提着艾草来帮忙,叹着气说:“早跟你讲,嫘祖娘娘的蚕经里写着呢,桑地里不除杂草,蚕儿连干净露水都喝不上。”
金娜蹲在蚕房门口抹眼泪,忽然听见巧珍在村头喊:“懒嫂子!来学用草甘膦除草啊——这药水喷完十五天就能喂蚕,比手拔快多啦!”她这才想起,巧珍当初就是靠这法子,把自家荒了的桑地变成了“聚宝盆”。
第二年开春,金娜像换了个人。天刚蒙蒙亮,她就扛着锄头进了桑园,学着巧珍教的办法,在桑树行间铺好秸秆。选草甘膦时,特意挑了有效成分15%的;兑水时牢记加洗衣粉当展布剂;喷药时更是小心翼翼,半点不沾桑叶——这些窍门,全是巧珍手把手教的。
最让村里人吃惊的是,她竟在桑园地边养了群大白鹅。鹅群每天嘎嘎叫着啃草,连香附子、狗芽根这些顽固杂草都啃得干干净净。后来蚕桑技术员来考察,指着她家桑园连连称赞:“这‘生物除草法’妙!比嫘祖娘娘用艾草防病还省力!”
到了秋收,金娜的蚕茧个个圆润饱满,缫出的丝线柔滑坚韧,绕指三圈都不断。她挑了最周正的茧子送给巧珍,两人坐在新织的素绢上,看着夕阳把桑园染成金红色。如今村里人再提起她,都笑着说:“咱村有个‘鹅司令’,养蚕比养鹅还上心哩!”

